「剛從地獄回來，順便說一句，太精彩了！」（i have been to hell and back, and let me tell you it was wonderful.），這句展覽Slogan來自藝術家路易絲．布爾喬亞（Louise Bourgeois）自己的作品——她把給丈夫的話直接寫在一塊手帕上。
- 富邦美術館展品與森美術館80%同步
- 那一隻大蜘蛛，到底是什麼？
- 大蜘蛛底下可以走進去嗎？
- 做為母親才能共鳴
- 真正的Lousi Bourgeois藏在大蜘蛛後面
- 社群媒體是每一個人「自我敘事的策展」
事實上，Louise 什麼都能拿來創作，她會從生活中直接取材，像是將自己的衣服撕碎、剪開，而那塊手帕後來成為一個作品，甚至出現在阿莫多瓦執導電影《隔壁的房間》中——當蒂妲·絲雲頓和茱莉安·摩爾並肩坐在客廳沙發，後方牆上就掛著這件作品——可以說Louise不只存在藝術圈，也跨入更寬廣的文化語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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富邦美術館展品與森美術館80%同步
路易絲．布爾喬亞台灣首展策展人Philip Larratt Smith。Source：儂儂Bella
路易絲．布爾喬亞（Louise Bourgeois）的作品遍及全球，包括六本木之丘、畢爾包古根漢美術館等地都有過巨型蜘蛛雕塑的蹤跡，而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更收藏了Louise的畫作，這次在富邦美館迎來的台灣首展，則展出藝術家70年的創作生涯中精選的60多件作品。
這個空間足以表現Louise Bourgeois的創作概念嗎？曾經歷過10場Louise的展覽、寫過大量關於她評論的策展人Philip Larratt Smith（伊斯頓基金會策展人）說，這次展品來自上一檔日本森美術館Mori Art Museum展覽清單的80%，但由於建築本身的不同，需重新構思整個展覽的呈現方式——這也是策劃巡迴展的最大挑戰之一，「每到一個新的場地，都要重新思考它們在空間中如何發揮效果。」例如一件蹲伏的蜘蛛雕塑，在幽閉的森美術館中被安排在一個轉彎處，參觀者會在出其不意間突然看到它，而在富邦美術館，觀眾在接近入口時就已經能清楚看到這件作品的輪廓，「感受上完全不同，在這裡展覽變得更輕盈、通透，整體偏向作品比較正面、柔和的面向，但同時也保留了Louise非常強烈、有衝擊力的作品，維持基本的節奏與觀展進程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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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隻大蜘蛛，到底是什麼？
布爾喬亞雕塑《蹲伏的蜘蛛》蓄勢待發，體現了母親的保護本能。Louise Bourgeois artwork © The Easton Foundation/Licensed by VAGA at ARS, New York.。Source：富邦美術館
對於不了解路易絲．布爾喬亞（Louise Bourgeois作品的人來說，大蜘蛛在第一時間可能會令人覺得感覺有點可怕，甚至有點邪惡，然而在Louise Bourgeois的世界裡，蜘蛛卻象徵著母親。策展人Philip Larratt Smith說，「蜘蛛為幼子建構出一個結構——牠織出蜘蛛網，讓孩子可以生活在其中。這張網同時也是捕捉獵物的工具，用來餵養孩子。所以母親的行動中也包含了『殺戮』的一面，這是比較黑暗的一面。」
「如果你看展覽第一個展間中那件『俯衝的蜘蛛』，它的姿態就像準備要攻擊一樣，這種攻擊性可以被理解為一種保護本能——為了保護孩子而不惜殺戮，Louise對此是非常敏感的。她的作品中常常有一種被忽略的侵略性與負面情緒，這其實來自她潛意識中對母親的敵意。」Louise對自己的母親是又愛又恨的，在「蜘蛛」這個形體中存在著一種二元性，連結了兩種不同的矛盾情感，同時注於蜘蛛的形體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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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蜘蛛底下可以走進去嗎？
《蜘蛛》（1997年）則是布爾喬亞唯一一件結合「牢籠」的蜘蛛雕塑，牢籠中放置著掛毯、嬌蘭「SHALIMAR一千零一夜」香水瓶等喚起藝術家回憶的個人物品。Louise Bourgeois artwork © The Easton Foundation/Licensed by VAGA at ARS, New York。Source：富邦美術館
在許多國外的展點，巨型蜘蛛雕塑作為開放性的戶外藝術項目，讓人們可以在底下自由穿越， 「雖然作品本身並不脆弱，但蜘蛛雕塑底下那些掛毯與織品，包含許多1990年代到2000年代的作品其實非常容易受損，雖然Louise原本的設想是讓人們走進去體驗，可是實際上在美術館裡，我們沒辦法實現這個設計——因為成千上萬來參觀的人數太多，如果真的讓人走進去，可能會不小心就會撕裂它們。」
Louise喜歡觀眾和作品互動，探討「內與外」之間的張力，以及多重視角的轉換：在裡面、在外面，或在某個東西下面、或站在外側，除此之外，蜘蛛本身像是一種「建築結構」，同時也象徵「母親的身體」，彷彿你進入了母親的身體、被母親包裹住，這在Louise眼中非常詩意。
作為母親才有可能共鳴的衝突情感
「第一章：不要遺棄我」，是對母性溫柔、女性角色的深切關懷。Louise Bourgeois artwork © The Easton Foundation/Licensed by VAGA at ARS, New York.。Source：富邦美術館
森美術館所展出的母親主題作品其實並不算討喜——它們充滿矛盾與焦慮像是：「我想要小孩，但我不知道能不能照顧他們」、「孩子把我整個人生都奪走了」等這類的情緒，在日本，母親通常被極端理想化，彷彿母親的形象就是幸福圓滿的象徵，當整個社會都期待女性當了母親後要變得更善良、更完美，但Louis完全反駁了這種說法，她的作品坦率地表達了成為母親強烈的不安與壓力，這在當代社會非常罕見，且非常具有挑戰性。
「第二章：剛從地獄回來」講述的是創傷與韌性，展示了反映布爾喬亞深沉情感動盪的雕塑和裝置作品。Louise Bourgeois artwork © The Easton Foundation/Licensed by VAGA at ARS, New York。Source：富邦美術館
Louise自己曾陷入兩難：一方面她想要創作作品，另一方面也因為忽略孩子而感到內疚，這種情緒上的衝突對她產生非常巨大的影響，同時也經歷著成為母親後身體變化帶來的困擾，「那種『失去自己』的感覺，她可能經歷了某種產後憂鬱症，但那個時代，連討論的情緒都是不被接受的，我之所以談這些，是因為作為一個男性，我永遠不會知道那是什麼感受。但當我看著Louise的作品時，我能感受到那種情緒——這是她作品最強大之處——即使她在談論的是母親的經驗，卻同時觸及了其他更廣泛的主題，例如對依賴他人的恐懼、對脆弱的恐懼、害怕被傷害、被拒絕、被遺棄、甚至是挨餓的恐懼——就像展覽第一個展間中的那件作品《壞母親》（The Bad Mother）。」
真正的Lousi Bourgeois藏在大蜘蛛後面
蜘蛛對藝術家Louise來說，也是一種自我肖像，「Louise認為自己是在用自己的身體創作雕塑，就如同蜘蛛從自身織出蛛網一樣。蜘蛛既代表她的母親，也同時代表她自己。」這種一體多面性出現在許多作品中——一個物件中同時存在多種狀態，它們彼此不互相排斥，也不一定哪一種才是「正確的」詮釋，這就是Louise心靈運作的方式。
策展人Philip回憶了一次他與 Louis Bourgeois真正的合作軌跡和 記憶，「她的創作像是一種無意識的情感釋放，當她把內心的情感、心理狀態或動力釋放出來之後，就會把它忘得一乾二淨，然後開始尋找新的方向，她從不因此停滯。」她把創作當成生命的一部分，從來沒有停下過自己的創作步伐，這次的展覽中也有她在2010年創作的作品，那是她生命的最後一年，而她仍在繼續創作。
「第三章：天空的修復」，象徵著重生與希望，逐漸從痛苦和矛盾的狀態，過渡到平靜與智慧的境界。她的《修剪造型 IV 》（圖中左方作品）從身體蔓延出璀璨果實，而《雲與洞窟》（圖中右方作品）似乎提出兩種療傷方案，既可安身於洞窟中，也能仰望遼闊的天空，懷抱對未來的希望。Louise Bourgeois artwork © The Easton Foundation/Licensed by VAGA at ARS, New York.。Source：富邦美術館
「我們必須理解——Louise 的創作總是同時運作在『意識層面』與『潛意識層面』，在意識上，她將蜘蛛視為一個非常正面的象徵；但在潛意識裡，又承載著一些與侵略性或負面情緒相關的部分，她的作品從來不是單一面向——它永遠不只是『某一種意義』或『某一種情感』，而是多層並存的。」
社群媒體是每一個人「自我敘事的策展」
此次展出作品包含一系列布爾喬亞早期繪畫與雕塑。Louise Bourgeois artwork © The Easton Foundation/Licensed by VAGA at ARS, New York.。Source：富邦美術館
在森美術館展出初期，標題「剛從地獄回來，順便說一句，太精彩了！」正好與前一段Covid黑暗時期的社會氛圍對話，而在當今擁抱社群的社會氛圍中，要如何與這一群屬於數位社群的世代觀眾溝通，策展人的思考點為何？ 「 老實說，我不是一個很常用社群媒體的人（笑），所以我可能不是最有發言權的人。但我可以說，社群媒體其實也是一種「自我敘事」的表現形式，人們在社群媒體上分享自己的人生片段，精心策劃自己的形象，這基本上是一種講述自我故事的方式。但我還是相信『與藝術的真實相遇』是無可取代的。我覺得，不管你在 Instagram 上看再多藝術品，都無法真正取代那種親身面對作品的感受。你可以整天滑著 Instagram 看畫沒問題，但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會想那樣做（笑）。因為那會失去作品的質量，失去那個實體存在所帶來的力量。而我想我比較老派——我相信藝術真正的力量，來自於你站在它面前與它相遇的那一刻。尤其是雕塑作品——我認為你真的需要親身經歷它，才會明白那種震撼與觸動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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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易絲．布爾喬亞台灣首展策展人Philip Larratt Smith。Source：儂儂Bella
最後，好奇策展人自認了解 Louis 有多少？「 雖然我花了很多時間研究她的作品，策劃過很多展覽，但仍然有其他人會從完全不同的角度去理解她的藝術，也有些人是從心理學或精神分析的視角去解讀。事實上，有位我非常欣賞的作家Siri Hustvedt說過一句話：『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Louise Bourgeois。」每個人都是從非常個人的情感層面與她產生連結，進而投射出他們心中的「真正的Louise』。」
《路易絲．布爾喬亞：剛從地獄回來，順便說一句，太精采了》
期間｜2025.3.15——6.30（週二休館）
時間｜11:00-18:00（17:30停止售票入場）
地點｜富邦美術館（台北市信義區松高路79號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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